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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述《qun0708.》之銘言:
: 如題
: 我有兩個弟弟
: 感情都非常好
: 其中一個弟弟一直想當警察
: 也如願當上警察了
: 不過他才上班七天
: 回派出所上班途中
: 就碰上車禍過世了
: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我一直都很冷靜
: 很冷靜的處理一些雜事
: 有點像在逃避，像是處理別人的事情
: 直到昨天告別式前要移請大體
: 因為爸媽不能參與
: 是我進去認屍，他們要我確認是不是我弟弟
: 他穿著警察制服超帥
: 臉上因為車禍的傷也都化妝化好了
: 那一刻才是真的意識到
: 喔原來是我弟弟死了
: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擲杯是機率問題
: 直到這麼痛的事情發生
: 我沒有別的管道能和他說話
: 我只能靠這個  安慰我自己吧
: 我問他你愛我嗎 你有來看我嗎balala
: 甚至連選骨灰罈告別式怎麼弄大大小小的事
: 我爸媽擲杯問祂爸媽決定好嗎
: 祂都說不要
: 問姐姐幫祢挑幫祢處理好嗎祂就都好
: 這也是我第一次不怕屍體，不怕殯儀館
: 但我很後悔最後要進塔的時候我沒陪著他去
: 爸爸表哥大弟說儀式很不順利
: 他們問祂是不是姐姐沒來你不肯進去
: 祂說是
: 後來又安撫他一下說我有事才沒來
: 事情才順利完成
: 我也不知道我這篇在打什麼
: 原來我弟弟這麼依賴我
: 我在祂房間對著空氣說
: 祢已經長大了
: 是天使了
: 要換祢保護我了，不能再這麼依賴姐姐了
: 然後我相信祢最愛我：）
: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辦法面對這件事情
: 對了，祂不是從三重騎車去桃園上班
: 是從三重搭公車去台北車站再搭火車到桃園最後從桃園的車站騎車回派出所
: 如果有愛的人無論家人朋友情人
: 都給他們一個擁抱吧~~~~~~


我的弟弟在五月過世了，正好是母親節前夕。

那天是禮拜五，四處洋溢著返家慶祝母親節的氣氛。

他走的那天早上還傳訊息告訴我媽傍晚下班後就會回老家，我在中午也特地跟他聯絡約好要一起幫媽媽慶祝母親節。

我媽白天還將他的棉被搬出去曬，等著他晚上回家後可以在鬆鬆軟軟的被褥休息，結果等到的卻是公司通知弟弟在工作中出意外的電話。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無常哪個會先到。

我接到消息時覺得，真是戲劇性到毫無真實感的地步，幾個小時前還說好要一起回家過節的人，突然就走了。

而且就在母親節前夕。

這簡直是對一個母親最大的懲罰，可是我母親她做錯了什麼要得到這種懲罰？

更大的懲罰是，從我們去接回屍體至今三個月，我們依舊不知道弟弟究竟遇到了什麼事。

我們當初接到的訊息只有同事發現他掉在機坑底陷入昏迷，然後趕到醫院時只見到一具屍體。


為什麼那麼多人一起在那棟大樓工作，我弟卻不明不白孤孤單單死掉？

每天都疑惑，為什麼這種事發生在我們家？弟弟又到底遭遇了什麼？睜眼閉眼都在想，時間似乎從那一天停止了。





我弟從小就很聰明，不是那種考試都名列前茅的聰明，而是腦袋靈活的聰明，

例如解數理題目時他可以不靠寫下算式直接在腦中計算出答案；

玩各種需要謀略的益智遊戲例如下棋、桌遊、橋牌，他也總是游刃有餘。

我總以為，像他那麼聰明的人，鐵定有許多精彩未來等待他去開創。

結果他都還沒機會發揮他的天賦，生命就突然終結了。

這是他大學畢業後出社會的第一份工作，才工作不到半年。

他的同事說他從沒遲到過，也從沒抱怨過工作，對待前輩也總是堅持以學長稱呼。

弟弟一直是很小心謹慎的人，我們也覺得這家公司作為外商理應比台灣本地公司更加注意工安才對，可是為什麼還是發生了原因不明的意外？

我們將弟弟交給這家公司，為什麼他們沒將他照顧好？




趕去醫院的路上還安慰自己，如果是瞬間墜落，也許他還沒感覺到什麼痛苦就走了。
 
然而後來修復大體時看到他的身體，一堆可怕的骨折和撕裂傷，難以想像他是經歷了什麼才撞成那樣。
 
 

爸媽很快選定出殯的日子，一個禮拜後的週六，他們說選在假日，弟弟的朋友才有空來送他。

治喪期間明明難過崩潰到好累好累，每天卻都有一堆事要決定，

要選塔位選牌位選棺木選骨灰罈選告別式要用的照片選要燒給他的衣服選紙紮屋，

閉上眼就想到各種回憶和那張因為充血而不像他的臉，哭到無法入睡。睜開眼又會冷靜抽離得像在處理別人的事。

 
那段期間，來上香的弟弟朋友出乎我們意料地多。

他的高中朋友近二十個人在家門外頭一字排開致敬時，我們真的不知該欣慰還是悲慟。

都說物以類聚，他的朋友如此義氣相挺又有禮貌，每個人都看起來文質彬彬進退有禮充滿無限可能的青春模樣，

我弟原本也該站在他們之間的。


出殯那天出席告別式的人相當多，

儘管從前一天就持續下著暴雨，水淹過腳踝，

但是無論是弟弟求學各階段的朋友，或是爸媽的朋友，都不畏風雨從各地千里迢迢趕來，

大家都留到最後，在暴雨中目送我們前往火葬場。

然而這樣踴躍的出席人數更是讓人感到分外諷刺，這些義氣相挺的親朋好友側面證明了我們家也算廣結善緣吧，

為何這些善緣沒有保佑到弟弟呢？



 
從事發後將近一個月每天睜開眼首先想到的都是他躺在屍袋的樣子，

每天醒來都覺得好憤怒好不甘心，為什麼這麼好的孩子突然就死了。

隨著時間越久，餘生再也見不到他的空虛越來越強烈，

巨大的空洞找不到東西填補，幾度想著不如跟他離開算了。



我弟跟我們家人感情都很好，他小時候會在睡前大聲跟每個家人說晚安我愛你，即使是長大後也不吝於說愛和給予我們擁抱。

對爸媽相當體貼孝順，對手足沒什麼脾氣，對人隨和，對長輩也很有禮貌。

樂觀豁達，幽默善良，我能想到的各種美好的形容詞都可以套用在他身上。

其實他大可以用準備考試或準備考研究所的名義待在家裡，但是他選擇外出工作以減少家裡負擔。

他在找到這份工作時還跟我們討論過要如何才能每個月存到錢，他還說為了省電費，租房裡附的小冰箱他不要插電。

我整理他的遺物，拿著他的存摺去報遺產稅時覺得好諷刺啊，他這麼努力地想存錢回饋家裡，還跟我母親說要請她吃母親節大餐。

那麼認真工作，省吃儉用存下的這些錢，都用不到了啊。

這些諷刺在公司打電話說他過世前還有加班費沒領時累積到最高點。

為了這個工作，命都沒了，要加班費幹嘛呢？

我實在不懂，為何那麼多游手好閒甚至打罵父母的啃老族都能活得長長久久，可是認真出外打拚的離鄉遊子反倒死於非命。


我們家經濟並不寬裕，爸媽省吃儉用不敢出去旅遊不敢買新衣，把錢都省下來含辛茹苦將小孩拉拔長大，

正期待看著孩子振翅高飛，結果他還來不及拍翅膀就墜落了。

不禁讓人萬分疑惑，人生究竟是為了什麼？生養小孩又是為了什麼呢？




我反覆使用「弟弟過世」、「親人驟逝」、「家人意外過世」、「失去手足」等關鍵字在網路搜尋，

想看看其他人是如何面對這種手足驟逝的傷痛，結果跳出這篇文，某種程度上像是在說服我世上到處是不講道理的無常。



大家都說，難捱的是被留下來的人。

不過我朋友說，離開的人才是最難受的，因為他們想跟我們對話時，我們這些麻瓜卻看不到也聽不到。




好樂團有一首歌叫「蒸發」，我反覆聽著那首歌，覺得蒸發這個形容真是太貼切了。

因為到哪裡都找不到他。

不管是用各種社群軟體傳訊息、寫信帶去他靈前燒、對著他房間說話，都得不到回音。

感覺就像我一直往某個信箱寄信，可是我永遠得不到回信，也沒辦法去打開信箱確認我的信究竟有沒有寄到對方手裡。

他就猝不及防地，從我們的生活、我們的未來，蒸發了。



這段期間一直都像是夢，常常還是忍不住後悔，如果當初勸他離開那家公司就好了，如果當初再多查查那家公司的資料就好了，

意外常常都是一連串的選擇累積疊加所造成的，想到當初如果有某個選擇不一樣，

那麼或許他現在依舊好好地在我們身邊，而不是孤零零的在靈骨塔等著我們去祭拜他。




今天是弟弟百日，跟他出殯那天一樣，從早就下著暴雨，彷彿天空在替我們嚎啕大哭。

所以我忍不住跑來回文，實在太痛苦太難熬了。

不管是出殯或是百日，老天都降下異常滂沱的大雨，我忍不住想，是不是真的有冤情？
在警方沒有扣留監視器檔案的情況下，又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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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ghost0510 時間: 2019-08-17 21:20:59 (台灣)
※ 編輯: ghost0510 時間: 2019-08-18 01:23:33 (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