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各種推薦遊戲的文章底下時常出現巫師三，好像已變成某種必玩的當代經典。這個
時候提起巫師的前幾代好像有點怪，一方面續作掩蓋前作，另方面遊戲界日新月異，一個
月前的產品可能已經沒人討論了，何況十幾年前。

但我自己玩了前兩代的感想，覺得它們還是各有特點，值得一玩。比如大家認為故事是巫
師系列的強項，這點在一代就展露無遺，但到了二代這樣說就不夠準確，更好的說法可能
是：藉由世界觀、人物和故事情節的塑造，遊戲將玩家帶到各種獨特的情境中，並要求玩
家在那個處境裡，從特定的位置做出判斷或決定。這就超出了單純的故事好壞，而是怎樣
的故事情境能突顯做決定的重要，或能向玩家提出一個精彩的問題。

其實單就故事來說，二代非常不親和，很大原因跟它的主題有關。一代的黑暗奇幻故事到
二代變成寫實的政治鬥爭，政治局勢本來就複雜多面，國王一死當然是各種明裡暗裡的爭
權奪利，於是出場人物除了泰莫利亞的國王、私生子、攝政、男爵、伯爵、特殊部隊，還
有雷達尼亞、科德溫等北方諸國勢力，乃至南方帝國的人都來攪局；這之外還有弒王者、
女巫會、術士等各方人馬的活動；還沒完，還有從一代發展至今的人類與非人種族鬥爭，
甚至還來了一條龍，簡直沒完沒了。

但最可怕的是它講故事的方法，面對這麼複雜的局勢，幾乎沒有考慮玩家的理解能力。比
如遊戲中人物談論政治或角色關係，時常幾句話聊過，彼此都懂了，只有我像局外人一樣
無法理解。當然札記中的條目很有幫助，但遊戲進行中，不該期待玩家到札記裡一條條研
究才對。札記對任務進行也很有用，但這個優點也建立在實際演出和解說的缺乏上。時常
看劇情演完一段、接到任務後，還得到札記裡看文字敘述，才知道實際上是怎麼回事、應
該怎麼做，可以說札記裡的敘述才是完整的情節呈現。以第三章一個辨識信件的任務為例
，之所以能夠辨識，是因為信件事先用藥水浸過，所以只要用煉製的物質再浸泡一次即可
檢證。但關於這段原由，演出時大概只有人物一句話：「我有一套辨識方法，去問某某人
」就帶過了。

然而如果單看遊戲對道德抉擇的塑造，二代完全超越一代，甚至可說非常巧妙。以我玩的
羅契線為例，由於亨賽特國王在第二章後段發現了羅契在科德溫國內的陰謀策動，於是設
局將他的藍衣鐵衛殲滅，處刑示眾甚至施加暴行。羅契一看當然理智崩壞，作為走羅契線
的玩家也很難不受影響；於是到了第二章末，玩家終於逮到機會將亨賽特困在小屋裡的時
候，一個順理成章的抉擇出現：是否阻止復仇心切的羅契殺了國王？事情本來很單純，但
亨賽特的話也有道理，北方諸國正值動盪，他一死局勢必然惡化，如果玩家再考量到尼弗
迦德虎視眈眈，那殺他一人真的可能導致北方覆滅。

更有趣的是，如果讓羅契殺了亨賽特，其實也就等於讓羅契和傑洛特等同於他們本來視為
敵人、一路追蹤的目標：弒王者。儘管如此，對於走羅契線的玩家而言，不讓他殺亨賽特
實在太反常了（至少我是這樣），於是玩家即使有自覺，也只好自願陷入這個諷刺意味滿
點的處境，五味雜陳。

還有個傑出的一手在第三章末尾。洛穆涅一陣動亂後，傑洛特追了整個故事（相當於玩家
的幾十個小時）的雷索就在廣場等他，相對於一般遊戲會有的「最終Boss戰」，傑洛特和
雷索的見面是從喝伏特加開始，接著是一連串貫穿了整個遊戲未解之謎的攤牌解說：雷索
刺殺國王的動機、傑洛特和雷索的過去、女巫會的角色、葉奈法的下落......，困惑玩家
整個遊戲的問題，終於在兩人喝酒聊天中解開了。最後，玩家要選擇是否與雷索對決；如
果眼前這個所謂Boss，其實根本不是反派、從來不將傑洛特當成敵人，同時所有謎團都已
解開的情形下，這最後一戰還有必要嗎？

無論如何，將選擇放在這裡都很有意思，也挑戰了玩家對魔王戰的期待。對我來說，實在
沒有和雷索打的必要了，一方面玩長篇RPG到終場已經累了，另方面見到太多巫師世界裡人
與人、人與其他種族間的相互折磨，雷索實在已經是一個可以的人了，何況他還幫過傑洛
特和葉奈法。

當然我覺得在處理選擇上，巫師二還是有一些失控的地方。比如第一章末尾玩家要選擇走
羅契線或精靈線。這麼重大的選擇，應該要先讓玩家對兩者有充分認識；然而就劇情走向
來看，傑洛特是被羅契放出監獄的，也是和羅契同行尋找弒王者，反觀伊歐菲斯一開始就
是敵人，第一章也沒什麼和他相處的機會，於是選精靈線就變成比較不自然的事。另一個
怪異之處在第二章開頭，玩家突然要操作亨賽特（精靈線好像是史登尼斯），而且還要扮
演他作出對話選擇，然而在完全不認識這些人的情況下，又怎能要求玩家代表他們做選擇
呢（即使不影響後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