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會用這麼陳腔濫調的感嘆，作為推薦動畫「魔法少女小圓」的開場白，就如同其
名稱與畫風一開始予人的印象，「大概就是美少女戰士之流吧，愛與勇氣萬歲。」不料萌
憨的外表、爛漫的氛圍只是欺人的法術，隨著劇情推展，滿溢的情感和對人性的反覆叩問
糾結成一支入海的船錨，直拉得我往深不見底裡墮去。

這的確是一齣魔法少女拯救世界的劇碼，女主角小圓是個國中生，有著美滿的家庭和貼己
的姊妹淘，平淡滿足的生活卻因為一夜瑰奇的夢境，有了劇烈的變化。故事前期依循著熟
悉的套路，敘述小圓遇到謎樣生物Q比，它告知有邪惡「魔女」正伺機引誘人類自殺，唯
一能與之抗衡的，就是變身成正義的「魔法少女」，而作為獎勵，Q比還可以實現女孩所
祈求的一個願望。小圓一邊和夥伴守護城市的和平，一邊思索身心不餘匱乏的自己，最想
達成的心願究竟是什麼，整齣動畫走筆至此，似乎定調成少女追尋自我的過程。

然而，等到觀眾習慣歡快的節奏及溫馨的色調後，導演才猛然揭開故事的第二章節----魔
法少女們要對抗的，不只是蠱惑人心的「魔女」們，更是在初嘗悲歡離合之後，頹靡脆弱
的自我。我不願意爆太多的雷，但當劇情從原先直觀的「善惡對立」，轉變成同一主體的
表裡面相互衝突，「魔法少女小圓」搖身一變，竟成了映照眾生相的鏡子：付出的人企求
回報、軟弱的人哀求陪伴、受傷的人假裝堅強、固執的人抗拒示弱，無數的魔法少女懷著
希望誕生，終生恪守自身認定的善，最後卻承受不了現實與理想的落差，揣著絕望消亡，
而這世界運轉依舊，一點都沒有改變。

那女孩們所許的願望又有什麼意義呢？她們天真地認為，成為魔法少女之後可以戰勝魔女
的威脅、可以樂觀擁抱無盡的戰事、可以改變自己或他人的命運、可以舉重若輕地面對所
有的分離，卻忽略了層層法術之下的自己，生命經驗才初初萌芽，根本沒有能力處理、消
化龐然而複雜的情感；但我實在不忍苛責，只因為導致她們殞落的任何一個原因，或多或
少，都有著你我走過的影子。

目睹摯友的相繼逝去，始終旁觀的小圓最後還是決定和Ｑ比簽訂契約，成為魔法少女，箇
中原因太太關鍵，所以我還是忍住不爆雷，只是後期的劇情將整個作品拉高到概念的層次
，涉及哲學、宗教、信仰和自我認同，讓我聯想到好多電影，像是「受難記」裡耶穌負著
十字架的喃喃自語、「少年PI的奇幻旅程」裡派對於天象瞬息萬變的臣服、「露西」裡黑
寡婦(?)的意識在人神之際的來回擺盪，以及「星際效應」裡的父親為了傳遞訊息給女兒
，奮力穿越四維空間的執念；所有的一切肇因於情緒，也結果於情緒。

就誠如Q比在劇中所言，「在我們的星球，情感是極為稀有的精神疾病，而我總是想著，
利用著人類的情感，是多麼危險的舉動」，人類意志的力量渺小又稚氣，看似難以撼動宇
宙的運轉規則，但在無止盡的絕望之下，往往能迸發出令人難以想像的力量，「魔法少女
小圓」縱然殘酷，但疼痛紮下的果實，卻總開出極美的花朵。